素日裡戀迷京都風情,連年造訪,雖偶爾能於傍晚祇園區域見到藝舞妓人懷裡兜了個包、左手優雅提著裙末至腰擺間之「褄」,或是匆匆搭上計程車、或是步伐小巧秒瞬擦身而過,宛若美麗櫻花,稍縱即逝。倆人並非達官顯要,聽聞京伎人不招待未經篩選介紹「一見客」;從未曾想過此生之年,能夠有機會見識這芳澤難親古都藝術。
此回入宿【祇園 畑中】 ,於入門之處,素日相有來往【置屋】各藝舞伎名帖早已大方寫於白扇子上。
【 祇園 畑中】 藝舞伎演出只限 一、三、五、六以及節日晚宴(18:00pm ~ 20:00pm),需要特別提前預約。如預約人數低於十人以下,宴會便取消;最多接待來客四十名。而入宿本館【 祇園 畑中】賓客,只需加價 ¥6480/人 便得以優先順序參加晚宴。外來客則需提早預約,以 ¥19800/person (倆人以上)報名參加。今日待客的是藝伎【 ふく兆】,以及舞伎 【小よし】、 【小いん】 小姐。
藝伎最早起源於祇園東山區域。十七世紀(400多年前)天皇居所京都,繁華昌盛;位於八坂神社附近巷弄更是聚集了富賈商仕王公貴冑交流往來。於是,坊間茶寮便衍生出舞蹈歌唱助興女子吸引來客,為藝妓之前身。藝妓於1779年德川幕府時代正式合法,為藝術表演者統稱。日文當中【妓】與【伎】原先只簡單分辨為男女表演者,爾後因漢語越為廣泛,帶著性嘲弄的「妓」字為女性表演者帶來許多困擾,便漸漸統一改為「伎」。京都目前尚有兩百多名藝伎,為當地文化保護財產;要在黃昏弄巷間見其匆匆一撇已極其難,更何況此回可如富少大爺般與其聊天攝影玩遊戲,這一切實在太過夢幻 。
伎人們入場前,本地清酒便已準備妥當。
表演伎人分為藝伎以及舞伎。舞伎妹妹們通常於十歲至十二歲前便選擇踏入伎人職業(日本改訂修法後為十四歲才能踏入職場)。妓人依照職業取向細分為藝伎、舞伎(不賣身),以及游女、花魁(賣身),差別很大;當然服裝上亦有華美與樸素區分。游女及花魁以色伺人,服裝頭飾厚鞋底造型樣樣華麗省不得;而藝舞伎人則顯淡麗優雅多了。
舞伎通常為年輕女孩,入行後需要經過各式包含儀態、服裝、眼神、琴棋書畫、文學風雅、社經學識等嚴格訓練,約四五年過方能成為一名真正藝伎。然舞伎妹妹們經歷雖未成熟,以青春無敵姿態,衣著妝髮充滿華豔年輕魅力。真正的藝伎則衣裝樸雅、儀態優美、談吐溫婉,擅長歌唱、三弦琴等樂器;舞伎妹妹穿的是華麗長版振袖、背裹足達五公斤厚重「だらりの帯」,頭飾華美(初入行雛伎頭飾會以誇張散花編貝示人,隨著修習見長,漸漸轉為針簪以及花朵);有別於正統和服包得密密實實,藝舞伎人頸後則拉得特別低,畫上【二本足】,微微露出原本肌膚,是日本男性最傾慕性感領域。
晚宴菜色。【雪洞】冷燻手毬、小鯛櫻壽司,螢烏賊味增、車海老、喜露燒、鰻八方捲、一寸豆、小串燒、芽和之、鴨三味、胡麻餡卷麩。(老實講,光是觀看藝舞伎人表演便目不暇給,哪兒還能有心思品嘗美食?!)
藝舞伎人乍看之下妝髮相似,其中卻大有文化;伎人們著裝出場時刻不穿內衣,以面料質優正裝和服層層包裹身軀。越青澀舞伎裝扮越是花俏;光那身重達近20公斤華服以及腰間「だらりの帯」,便已需要【置屋】內力氣大之【男眾】幫忙繫緊穿上。舞伎妹妹以真髮示人,每周(盛夏溽暑時刻則為四日)由專業妝髮師為其洗沐梳化,層層疊疊、露出半個耳朵,盡顯幽微遐想。然專業藝伎則是佩戴假髮,頭飾衣著裝扮明顯清淡許多;身為藝伎,已然是種專業身分象徵,無須再以華麗衣著示人。
舞伎妹妹主要表演項目為舞蹈以及互動遊戲;藝伎則為彈三弦琴、歌唱、茶道以及與來客對談聊天。
藝舞伎人妝髮各有不成文規矩;舞伎露耳髮飾華麗,越年輕的舞伎唇彩越少;藝伎則是頭冠假髮,簡潔梳了個髻。面畫蒼白底妝正紅唇彩、眉捎眼尾墨些褚色,宛若戴層了假面具,神色迷離間更顯誘人。
掩蓋不住顧盼間之幽微情緒。
換由另位舞伎表演扇子舞。由衣著顏色便可知兩位年輕舞伎資歷;服裝顏色越顯鮮豔華麗越資淺,這位新科舞伎妹妹跳起舞來中規中矩,生嫩中帶著青澀可愛。
紅豔舞眉梢,花開夜月,博君顧盼否?
舞伎早已習慣面對客人(或者鏡頭)、顯得更為落落大方。
【溫物】櫻麩、山筍土佐煮、鯛子、木芽、布吉野煮。
【台物】甘鯛若草揚、白華魚揚、山蔬野菜。
這頓飯光看藝舞伎人表演已然心醉,完全不記得任何一道食材滋味真是對不起精心準備晚宴 料理長 矢野由彥 先生。
中場用餐階段伎人們會逐桌與來客近距離聊天(館方提供英日文翻譯)。問及每日花多少時間梳髮時,藝伎拉了拉兩側頭髮「我這是假的,兩位舞伎妹妹才是用真髮,否則每日都得躺直直不能亂動,常常睡不好覺真是累人啊(笑)」。在下更好奇地再問「身為一名藝伎,學習過程中覺得最困難的是甚麼?」伎人回答:「藝伎專用京言語!京日文好難(註 : 京都日文如同台語,為方言之一種),學習過程中我差點兒以為自己是個外國人˙了呢!」。幽默中不失風雅,真是標準的藝伎情趣。
端茶倒酒,每個細微姿態皆富具女人滋味。
【御椀】清湯胡麻豆腐、櫻花、木芽、花葉菜。
閒聊時間過後,由藝伎負責演奏,舞伎與來客開始玩起遊戲。
先是示範簡單窯杯座敷遊:「一來一往,黑窯杯若被舉起,對方就要用拳頭敲桌;否則便來回以手掌心輕拍窯杯(不能超過三次),錯犯規矩的算輸家。」舞伎贏了的話客人得罰喝杯酒,舞伎輸了的話就送客人一份小禮物。貌似簡單遊戲,隨著三弦琴節奏越來越快,最後卻變得很難反應過來了呢。(藝舞妓人於工作時間內甚少飲酒以免失態)
然而年少輕狂過的台灣之光(?)另一伴,竟然在節拍快到不行時還能玩勝京舞伎,當年在夜店裡不知有多招搖(閃電眼神直射) 。
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3wEd9KJMinQ
第二種在台灣俗稱「棒打老虎雞吃蟲」;在京都座敷遊中則變為「武士殺虎怕老母」(?)。遊戲方法很簡單,倆人中以板牆隔起;武士殺老虎,老虎吃老母,老母治武士,靠的完全是機運。
表演結束,妓人們向全場致謝,亦迎來一陣敬佩與歡樂交集掌聲。
夕陽透西下,石板小徑燃起幽微燈光,帶點微醺之意,古都夜繁華,於此默然亮點。
另一伴(無辜?)大勝藝伎兩造遊戲所送木筷,令人好氣又好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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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後記】有幸參加【祇園•畑中】藝/舞伎晚宴,如若一場繁華似夢。平時京都傍晚夜起,能夠匆匆一瞥望見舞藝妓人身影已然感覺幸運;此回竟然能成為座上賓與伎人近距離互動,激動情緒難以言喻。短短晚宴時刻相處,已能感受專業妓職人魅力;或是淡淡撥弄三弦琴歌唱、或是飛揚起舞遊戲做歡;不慍不火,華麗中帶著靜謐,絢麗中帶著運命;溫柔翩翩而優雅剛毅 ,為造訪古都最奢華無比之文化體驗(推薦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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